“时间……到了啊——”
在丞相府中,有人弃子,有人饮茶。
在绝对寂静的庭院中,伴着轰鸣声,正在对弈的两人抬头,皇城方向亮起的烟花,这等祥瑞与庆贺,昭告的到底是谁的新纪?
“父亲,我不懂你。”
在拥有绝对把握的故事终幕,丞相府二公子终于和父亲有了平起平坐的资本,终于有了可以和老丞相坐在同一张棋桌对面,成为对手的资格。
看着棋盘上溃不成军的黑子,弃子认输的二公子却越发看不懂老丞相了。
老丞相老神自在地捧着茶杯,无比享受地又抿了一口茶。
“父亲,我们的行动瞒得了任何人,唯独瞒不了你。”手中的棋子重新丢回棋盒,丞相府二公子并不打算继续无用之功,“你肯定隐约猜到了今晚会发生什么,可……你为什么还同意大哥去……他不是你看重最喜爱的孩子吗……”
“所以我本打算同他一起去的啊,”老丞相嘴角噙着笑,瞪了二公子一眼,“如果不是你这混蛋今晚把我拦在这里的话。”
“你知道二皇子一定会输,”丞相府二公子地说,“所以你才暗示我去与太子释同船。可是——你为什对大哥与二皇子交好不管不顾,甚至还将府中私兵借给他们?”
“怎么死都是一个死字,以那个傻小子的性子,与其死得无声无息,还不如轰轰烈烈一些!”
老丞相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。
“跟我们这些家伙斗智斗勇这么多年的老皇帝啊,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。”视线转向御史大夫的府邸的方向,不可一世的老丞相眼眸深处是彻头彻尾的疲惫,“他昏聩,他糊涂,他游移不定,可无论他说过什么他做过什么,临到终了,他不会因为心软毁了他一生的功业。就像唯一被他当做儿子看待的二皇子……”
老丞相放下茶杯,指尖颤抖。
“就像这杯茶——”
鲜血从七窍流出,老丞相垂头,看着石桌上倒映出的,衰老不堪的可怖自己。
遥想当年,帝都千金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地下嫁,容貌娇美,姿容高贵。他左手环抱着凌厉美人,右手站着那群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同伴。正值壮年的新帝爽朗地大笑,指点江山,雄姿英发。
那时,那时……
鲜血淅淅沥沥地涌出,腹部剧痛无比。
从回忆中醒来,满腹壮志的青年已是揽权喜奢的奸佞,垂垂老矣,老眼昏黄。
“那个死皇帝竟然真的顾念旧情容了我们这么多年,果然……他也老了吗?”
老丞相缓缓拱起身子,从七窍渗出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衣襟。这些年来,他曾无数次以直臣鲜血染红自己的帽顶,终于,在最后,是自己的鲜血玷污了自己的官服。
“小二,这里的一切都是你的了,为父最后只给你一个命令。”老丞相说,“把我和老妖婆,还有我家那个傻得无药可救的青竹——埋在一起吧。”
曾高高在上的父亲终于卑微地躺倒在自己的面前,丞相府二公子终于可以用俯视的目光看着老丞相,可是他感受不到任何的快感。
这个狼狈不安的老头是他的父亲,老头口中的老妖婆是将他从小养到大的“母亲”,傻儿子是他的大哥,这些都是他的家人,是这么多年来一同相互扶持的亲人。
可为什么,此时此刻,他还是感觉到自己的个外人。
表面光鲜,活得肆无忌惮的丞相府二公子,无论怎样都打不破家中的那堵看不见的气墙,墙里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三口,墙外是他和阴郁古怪的“二姨娘”。
从小到大,无论他努力也好,无论他放纵也好,他永远都像个外人一样。
即使到了最后,这种感觉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。
他也好,他的亲娘也好,他们又算是什么呢?
真像个笑话一样……
“那我呢?”
丞相府二公子心下一惊,他竟将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。
老丞相咽下口中的血沫,回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。
“我很庆幸自己有两个儿子,不至于什么都留不下来。”
丞相府二公子沉默。
老丞相着大笑,一开始只是闷在胸腔中沉闷的回响,后来则越来越大声,越来越疯狂。他疯狂地笑着,根本停不下来,哪怕笑得咳出了声,咳得似将心肺都咳出地激烈,他仍然在笑着,仍在该死地,不停地笑着。
“伟哉横海麟,壮哉垂天翼。”
他吟诵着慷慨激昂的诗句,脸上涕泗横流,混杂着血水,无比狼狈。
“我们这群家伙,曾抽刀斫水……”
临到终了,
临到终了。
水仍旧东流。
老丞相咽下最后一口气,连同早已被他亲手埋在的政治理想一起。
在一代权相逝去的时刻,徐启文终于跟着太子释来到了太极殿。
真正的结局,拉开了序幕。
意料之外的黑甲兵士,服从着严苛的秩序,不问对错地屠戮着皇城中所有的敌人,不论是皇城禁卫还是二皇子的私兵。这支突然冒出的部队,纪律严明,下手很辣,身上沉淀的血气唯有在千百次的生死战中才可以积淀而出。
被仅余的一小部分部队护拥着的二皇子神色狰狞。他该死的认得这种黑甲部队,或者说,在场的诸位都认识这支战功赫赫的部队。
“韩慕麒——”
二皇子咬牙切齿地唤出统领这支部队的将军之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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