另一张桌上只有两个客人，一个在玩，一个在看，过了一阵子，看的人走了，只留下玩的那个。我走过时朝他看看，发现不是常客。那是个年纪很轻的，看起来也很普通的男孩子，二十出头的样子，像是个学生。他面前有一叠100块的筹码，一共几千块钱。他看到我在看他，不好意思地笑笑，跟着又去仔细地看牌路，小心翼翼地把筹码放在“庄”或者“闲”上。
我的心思在人多的那桌上，没多注意他，有时瞟一眼，只看到他一直在玩。又过了一小时，那桌荷官叫我，再过去再看时，他已经不玩了，呆呆地坐在那儿，桌上已经没了筹码。
我按规定问他，“先生继续玩吗？”。他摇头。我盖上了筹码盘就走开了，过了两分钟再看那边，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。我有点奇怪，就多看了两眼，看到他很快地抬起手，用袖子擦眼睛，又很快地放下，抬头朝我这边看一眼，像是怕被我看到。我只好不再往那边看，只用眼角余光留意。他又抬手擦了两次，跟着起身离开桌子，进了洗手间后迟迟不出来。
我去问荷官，“那人是哭了吗？”，荷官点头。我又问，“输光了？”，荷官再点头，很豁达地说，“不会玩，输得快。”
我哦了一声。这是多么常见的事，每天都会发生无数次，所以我也知道该怎么处理。我打电话给经理，报告有人在桌上输了钱，情绪不稳定，但没有威胁的言辞和行为。两分钟后就有保安过来，向我详细询问了那人的长相，行为，和现在在哪里。我一一说了，他记了下来，这件事就此结束了。那人以后再发生什么事，也不会是我的责任。
可是会发生什么呢？那只是一个新手，拿了钱来赌场碰运气，结果输光了。不用说是他，多少赌了十几年的老鸟，在这里输的倾家荡产也是常事。我见过有人一夜输了几十万的，见过有人在桌上打电话向高利贷借钱救急的，那个男孩只是输了几千块而已。对他，这可能是笔不小的损失，足以让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伤心地哭出来。可是再过几个小时，到天亮的时候，也许他就能恢复，就能明白，从此再也不来这个地方，又或者他还会来，带着更多的钱来碰运气，等着看命运是让他连本带利地赢回去，还是继续输得一败涂地。
这实在是一件小事，但我想，我记得，那天晚上，我开始想，也许，是时候换一份工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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