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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二章 3/3

“那你以后如何过活?”

——自有我的办法。

唐清洛写完这一句,思量再三,提笔又在后面加了一句:明日启程回恶人谷,交接过后我也好安心离开。

“你就甘心把统领权交给我?”

——你总以为这位子是无上光荣,我抢了本应属于你的荣耀,可这位子坐得究竟舒不舒服,背后有多少人盯着我你从来都不知晓,既然如此,倒不如还给你,让你体会一下我的感受。

唐清洛将沾满墨的笔扔在一旁,手又收回进狐裘中,盯着他不发一语。商景拿着薄纸一张,只觉如一同冷水从头泼下去,一直冷到了脚趾尖,若不是他亲手递的毒药,他都要以为这是唐清洛给他设下的陷阱,是唐清洛对他的复仇。

而事实来看,是的,这是唐清洛对他的复仇,他要商景一辈子都被困在恶人谷这烈火地狱不得翻身,至死都要被钉在这极道魔尊的位子上逃脱不能,烈火焚身,至死方休。

他的心是最软的,却也是心最狠的。

天宝八年五月,恶人谷迎来新统领,肖药儿部下弟子,“毒医”商景。原统领“天机”唐清洛主动请辞,与王遗风交涉许久得到默许,兀自离开恶人谷,消失音讯。商景接替唐成为昆仑一战指挥,与叶清疏和浩气部队隔着昆仑冰原对峙,僵持不下。

离开恶人谷前,唐清洛偷偷去了一趟小少林,那里埋着唐唤的衣冠冢。他张口想说些什么,却想起自己早已无法言语,于是只是轻轻地靠在石碑上,如同幼时千万次依靠在唐唤的肩头一样。

他有万千思绪想要与他讲,讲他和李慕的最后一面,讲他幼时安静的世界,讲商景泪流满面时的丑态,讲王遗风见到他时踌躇的眉间,讲他如何从这片火海脱身,讲他怎样在恶人谷众人的眼前消失不见。

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,毕竟唐唤已死,多说无益,只是跪着磕了个头算作是告别。

唐清洛又聋又哑武功尽失的消息,很少有人知晓,除了莫雨几个人,也就只有王遗风知道,他把消息压了下去,只对外声称唐清洛离开。他想在走之前看看许久不见的红姨,却担心红姨见他徒增担忧,算一算已有孕几月,只好作罢。

唐清洛第一次踏足恶人谷时,是唐唤牵着他的手走上了三生路,身边陪同着的是同样年幼的李慕,擎着枪跟在他的身后,亦步亦趋。

多年后他离开恶人谷,也是经过着三生路,只可惜只有他自己和一匹踏炎,凤尾天机被他交还给王遗风,只取下千机匣尾部挂着的红色枪穗放在怀中,视若珍宝。

他年纪算不上大,却早已草草经历了一生,经历了一呼百应的高山,经历了凯旋归来的胜利,经历了至亲家人的死亡,爱人的别离,友人的背叛,经历了短暂而又跌宕起伏的一生。唐清洛站在“永不受苦”碑前,回头望他生活多年的恶人谷内城,终究还是一场结局到来。

此时的叶清疏自然是对他的每个动作了如指掌,李慕大抵是被唐清洛彻底伤透了心,再也不肯去问些其他,每日与自己相伴左右,日子过得也算舒适。

可一个剑客,终究是学不会爱人的。他不懂唐清洛的最后一瞥,不懂李慕的满眼破碎,他所拥有的只是满心妒火,烧的他内心焦灼,他是一把极其锋利的武器,出锋见血,不杀不归。

因此修书一封,白鸽递与对面的商景。

商景拿着叶清疏递来的信颤抖不堪,这一个月来浩气与恶人间的小战不断,他是个聪明的谋士,却远不及一个上阵杀敌的统帅,商景深知在这样下去恶人谷是必败无疑的,而倘若他败了,王遗风定然是不会再用他,那么他这么多年的心机和心血只能付诸东流。

此时叶清疏的要求,他是不得不同意的,只要能换取恶人谷全身而退,他便是拼了命也要去保全。保全恶人谷,也保全他现在坐着的用唐清洛的血泪换来的位子。

既然你要以此交换,我便随了你的愿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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